三九隆冬，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。没有暖气的西南城市，学生在没有空调的宿舍，只能靠抱紧自己和抱紧被窝取暖。
除此之外，还在阴寒湿冷的环境中忍受一些加倍清爽。女生宿舍楼公共洗漱区，室友用冷水搓洗衣服，即便戴了塑胶手套，声音仍旧冻得发抖。
“天~呐~~实在是太冷了，感觉比前两年还冷。”
“最近怎么都没看到周艺乐呀？”旁边同样在洗漱的女生问起。
“人家忙着复习呀，早出晚归的，都泡在图书馆。现在连午休都不回宿舍了。”
“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，之前就没见过她这么卖力。”
“那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人家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学霸。”
女生也没想到，居然不小心挖到瓜，赶紧凑过来打听消息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哪个专业的？”
“就最近两个月，你之前没看到她经常在楼下打电话呀。”
“看到了呀，但我也见过她和哪个男生走一起呀，连听都没听说过。”
“她男朋友不是本地的，是大的。”
“就东南的那个大？”全国大学排名前30的大，和她们这所说出去也不见得有人听过的西南普通院校来说，差距太大了。
见周艺乐室友点头，同学继续道：“这么说就是异地恋了，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。”
室友想了想，该怎么解释这个有点复杂的过程，“大概是因为追星吧？”
“追星？”
说是追星又有点冤枉，除了第一次见面两人礼貌性地询问过对方喜欢的相声演员之外，他们聊天内容的99都和“追星”沾不上半点关系。还不如说他们是参加“学习帮扶小组”认识的算了。
一想到林欣不仅自己要兼顾复习备考和君缘社面试，还是监督周艺乐的考试和面试，周艺乐就替他心累。自己连天平的两侧都无法平衡好，林欣即便再厉害也是人类吧。
意识这点后，周艺乐便很少再主动去找林欣，只等林欣空下来问她时，才提出自己遇到的困难。
考试开始前一天，周艺乐翻看了过去一周和林欣的聊天记录，通篇都只有“学习”“练习”两个词。周艺乐不禁想，建立在提高分数基础上的感情，果然毫无趣味可言。
一股莫名的闷气憋在心头，她告诉自己，说什么这次都要考好，让老妈看看、也让林欣好好看看——她能行！
林欣就像送孩子高考的家长，考试这几天，他终于一改过去的严肃，不时关心周艺乐，“不要紧张，正常发挥就好”“宝贝真棒，又考完一科了”“今天也不要熬太晚，早点睡”。
为了不让林欣太担心，直到最后一科考完走出考场，周艺乐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失常发挥的迹象，甚至大言不惭道：“冲到班级前3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而林欣要做的，是要稳住全系前三的位置。
晋级赛首日一早，林欣叮嘱周艺乐：“白天你把《太平歌词》先学了，视频链接发你，你跟着慢慢练。晚上老师开播前一个小时，我们先围观下情况，不着急立马上线。”
“好。”周艺乐乖乖点头。
很多同学买了考试后第二天回家的车票，更有甚者，是提着行李箱去的考场。周艺乐决定在学校待两天，和林欣一起播完计划里的第一阶段。
周爸在考试前就催着周艺乐：“什么时候放假？是考完试当天就回来吗？爸开车去接你吧，还有你那个高中同学桃子，要不要一起呀？”
“我在学校还有事，晚两天走。”老爸的爱，让人喘不过气，“你不用来接我了，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
“又不是平时周末回家，随便背个包就行。爸来接，你也不用辛苦提行李箱。还有我看你之前参加的那个相声比赛好像又开始了，你考完试要多练练啊。”
周艺乐哭笑不得，老爸啥时候开始关心起她比赛了。
“你什么时候直播？我在车友群里帮你宣传、去给你捧场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。”
“天呐，爸你这个宣传队长太尽职尽责了。”想到一群大哥大叔冲到直播间看自己“出洋相”，周艺乐就已经开始尴尬了。除非她真冲进淘汰赛，那她肯定自己先群发、呼朋唤友来助威。
开赛头两天，局势一如既往的激烈，周艺乐和林欣盯准“熬到剩者”的机会，但情况并没有改善。因为所有进入晋级赛的学员选手们，都经历过大浪淘沙的海选，他们和林欣一样，知道不是只有实力就够了。
林欣走进学校考场前，俩人都没有成功在直播中连线过一次。接下来的6天，周艺乐白天练功、晚上直播，有时候周爸一起床，就看到女儿在阳台上练绕口令，晚上回来了周艺乐还对着手机屏幕点点戳戳。
一种麻木和无聊在心底的阴暗处滋生，周艺乐手指上的冻疮一直没消，反而变本加厉地从1根手指蔓延到2根、3根手指。
直播第5天，周艺乐终于没绷住，在直播间破口大骂：“君缘社到底是不是要认真招生呀！拉个报名名单每天分老师按顺序连线很难吗？！粉丝集中到几个直播间，不比分散到100个学员窗口好吗？”
周艺乐一边骂一边恶狠狠地戳着申请连线的图标，这个动作本能一般刻在脑子里，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。
“我要是有流量号召能力，我要是有几十上百万粉丝，我早就去当网红捞钱了吧，还要辛辛苦苦在这里熬夜守直播。”周艺乐越说越气，越气越委屈，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，最后呜呜呜捧着脸哭起来。
哭完之后还不解气，“我今天还就不连线了！”直播间没关，但周艺乐点了份外卖做起了吃播。
不了解情况的路过群众在弹幕问她：你吃的什么？这么香。
“乐山炸串和虾尾呀。不过天气有点冷，炸串都捂蔫了，这要在夏天超适合来一杯。”聊起吃的周艺乐，话匣子哗——地打开。笼罩在直播间的低气压有回温趋势。
每天只在傍晚和周艺乐通话的林欣，自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。但连续直播5天还没有连上线的眉目，林欣隐隐着急，他提议，“你今晚死守一个直播间，看有没有机会。”
经验告诉他们，即便守了1个小时连线依旧靠的是玄学，所以他们没试过这一招。现在，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。
“那我就盯准刘老师吧。”刘老师入社早但辈分小，对考生总是气气。
“小刘辈分小，没有话语权。你还是守孟老师吧。”
“啊？”周艺乐第一轮就是被他刷下来的，至今还有心理阴影。
“就说《小孩子》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相比连都连不上，连上了被刷下来也许要好一些。至少说明，在往前一步。而且上次，确实是自己不自量力临时变卦说了《粗鲁人》。
今晚直播间开播没多久，孟老师一连淘汰3个，他自己都苦笑了。“其实我真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严厉，刚才这3位，换做别的老师也不会给过的。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晋级赛，不可能还是按照海选赛的标准来要求，希望同学们理解。”
这话听得渗人，吓得周艺乐放弃了这一轮的申请。然而下一位同学，依旧没能得到孟老师的直接肯定。
弹幕刷起来：和蔼可亲孟老师，今晚4杀！
周艺乐摇摇头，手指已经点下连线申请准备献祭。
成功连上的那一刻，周艺乐在心中呵呵哒，提前祝孟老师成功5杀！
“欧，是今晚连的第一位女同学，自我介绍一下吧。”
“孟老师好，我叫周艺乐，大三学生。”
“我上次是不是连过你？”
“是的。”周艺乐微笑，显出一丝甜美，和上次周老师直播间里的人简直判若两人。她没想到孟老师还记得，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一些。
“这次准备了什么？”
“《小孩子》。”
“上次你展示的是什么？”
“上次是《粗鲁人》。”周艺乐还是保持得体的笑容。
孟老师笑笑，“来吧。”
这一次她仍然没能善始善终，说到一半就被叫停。
“还准备了什么？”似乎孟老师还有所期待。
“《太平歌词》。”
“来。”
这次更惨，头两句就被打住。“没学过就唱个歌吧，流行歌曲也行。”晋级赛的考核变得更多元。
“流行歌曲呀……”她还真没准备，最近也没怎么听呀。唱什么？她会唱什么？上一次去ktv她唱了啥？上次去ktv是什么时候的事？
一连串问题接连冒出来，孟老师看出她的迟疑，“随便什么都行，就唱你拿手的。”
她也不拿手呀，都是跟着别人瞎唱当个气氛组，“那我唱个《青春修炼手册》吧。”
周艺乐深吸一口气，告诉自己就把这当成包厢，“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……”
平时觉得郎朗上口的旋律，怎么今天哪里都不对，不是节奏不对就是高音不到。好不容易唱完一小段，老师没叫停，周艺乐自己停了。
孟老师省去废话，直接宣布结果，“我给你个100分加分券吧。”
加分券不能直接晋级，但除掉通过的名额后，排分靠前的学员还有机会优先选入下一轮。拿到的加分券越多分值越高，晋级的概率就越大。
也就是说，周艺乐进入了待定席。
周艺乐终于没绷住淡定的人设，脱口而出：“谢谢爸爸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谢谢孟老师！”
除此之外，还在阴寒湿冷的环境中忍受一些加倍清爽。女生宿舍楼公共洗漱区，室友用冷水搓洗衣服，即便戴了塑胶手套，声音仍旧冻得发抖。
“天~呐~~实在是太冷了，感觉比前两年还冷。”
“最近怎么都没看到周艺乐呀？”旁边同样在洗漱的女生问起。
“人家忙着复习呀，早出晚归的，都泡在图书馆。现在连午休都不回宿舍了。”
“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，之前就没见过她这么卖力。”
“那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人家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学霸。”
女生也没想到，居然不小心挖到瓜，赶紧凑过来打听消息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哪个专业的？”
“就最近两个月，你之前没看到她经常在楼下打电话呀。”
“看到了呀，但我也见过她和哪个男生走一起呀，连听都没听说过。”
“她男朋友不是本地的，是大的。”
“就东南的那个大？”全国大学排名前30的大，和她们这所说出去也不见得有人听过的西南普通院校来说，差距太大了。
见周艺乐室友点头，同学继续道：“这么说就是异地恋了，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。”
室友想了想，该怎么解释这个有点复杂的过程，“大概是因为追星吧？”
“追星？”
说是追星又有点冤枉，除了第一次见面两人礼貌性地询问过对方喜欢的相声演员之外，他们聊天内容的99都和“追星”沾不上半点关系。还不如说他们是参加“学习帮扶小组”认识的算了。
一想到林欣不仅自己要兼顾复习备考和君缘社面试，还是监督周艺乐的考试和面试，周艺乐就替他心累。自己连天平的两侧都无法平衡好，林欣即便再厉害也是人类吧。
意识这点后，周艺乐便很少再主动去找林欣，只等林欣空下来问她时，才提出自己遇到的困难。
考试开始前一天，周艺乐翻看了过去一周和林欣的聊天记录，通篇都只有“学习”“练习”两个词。周艺乐不禁想，建立在提高分数基础上的感情，果然毫无趣味可言。
一股莫名的闷气憋在心头，她告诉自己，说什么这次都要考好，让老妈看看、也让林欣好好看看——她能行！
林欣就像送孩子高考的家长，考试这几天，他终于一改过去的严肃，不时关心周艺乐，“不要紧张，正常发挥就好”“宝贝真棒，又考完一科了”“今天也不要熬太晚，早点睡”。
为了不让林欣太担心，直到最后一科考完走出考场，周艺乐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失常发挥的迹象，甚至大言不惭道：“冲到班级前3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而林欣要做的，是要稳住全系前三的位置。
晋级赛首日一早，林欣叮嘱周艺乐：“白天你把《太平歌词》先学了，视频链接发你，你跟着慢慢练。晚上老师开播前一个小时，我们先围观下情况，不着急立马上线。”
“好。”周艺乐乖乖点头。
很多同学买了考试后第二天回家的车票，更有甚者，是提着行李箱去的考场。周艺乐决定在学校待两天，和林欣一起播完计划里的第一阶段。
周爸在考试前就催着周艺乐：“什么时候放假？是考完试当天就回来吗？爸开车去接你吧，还有你那个高中同学桃子，要不要一起呀？”
“我在学校还有事，晚两天走。”老爸的爱，让人喘不过气，“你不用来接我了，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
“又不是平时周末回家，随便背个包就行。爸来接，你也不用辛苦提行李箱。还有我看你之前参加的那个相声比赛好像又开始了，你考完试要多练练啊。”
周艺乐哭笑不得，老爸啥时候开始关心起她比赛了。
“你什么时候直播？我在车友群里帮你宣传、去给你捧场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。”
“天呐，爸你这个宣传队长太尽职尽责了。”想到一群大哥大叔冲到直播间看自己“出洋相”，周艺乐就已经开始尴尬了。除非她真冲进淘汰赛，那她肯定自己先群发、呼朋唤友来助威。
开赛头两天，局势一如既往的激烈，周艺乐和林欣盯准“熬到剩者”的机会，但情况并没有改善。因为所有进入晋级赛的学员选手们，都经历过大浪淘沙的海选，他们和林欣一样，知道不是只有实力就够了。
林欣走进学校考场前，俩人都没有成功在直播中连线过一次。接下来的6天，周艺乐白天练功、晚上直播，有时候周爸一起床，就看到女儿在阳台上练绕口令，晚上回来了周艺乐还对着手机屏幕点点戳戳。
一种麻木和无聊在心底的阴暗处滋生，周艺乐手指上的冻疮一直没消，反而变本加厉地从1根手指蔓延到2根、3根手指。
直播第5天，周艺乐终于没绷住，在直播间破口大骂：“君缘社到底是不是要认真招生呀！拉个报名名单每天分老师按顺序连线很难吗？！粉丝集中到几个直播间，不比分散到100个学员窗口好吗？”
周艺乐一边骂一边恶狠狠地戳着申请连线的图标，这个动作本能一般刻在脑子里，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。
“我要是有流量号召能力，我要是有几十上百万粉丝，我早就去当网红捞钱了吧，还要辛辛苦苦在这里熬夜守直播。”周艺乐越说越气，越气越委屈，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，最后呜呜呜捧着脸哭起来。
哭完之后还不解气，“我今天还就不连线了！”直播间没关，但周艺乐点了份外卖做起了吃播。
不了解情况的路过群众在弹幕问她：你吃的什么？这么香。
“乐山炸串和虾尾呀。不过天气有点冷，炸串都捂蔫了，这要在夏天超适合来一杯。”聊起吃的周艺乐，话匣子哗——地打开。笼罩在直播间的低气压有回温趋势。
每天只在傍晚和周艺乐通话的林欣，自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。但连续直播5天还没有连上线的眉目，林欣隐隐着急，他提议，“你今晚死守一个直播间，看有没有机会。”
经验告诉他们，即便守了1个小时连线依旧靠的是玄学，所以他们没试过这一招。现在，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。
“那我就盯准刘老师吧。”刘老师入社早但辈分小，对考生总是气气。
“小刘辈分小，没有话语权。你还是守孟老师吧。”
“啊？”周艺乐第一轮就是被他刷下来的，至今还有心理阴影。
“就说《小孩子》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相比连都连不上，连上了被刷下来也许要好一些。至少说明，在往前一步。而且上次，确实是自己不自量力临时变卦说了《粗鲁人》。
今晚直播间开播没多久，孟老师一连淘汰3个，他自己都苦笑了。“其实我真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严厉，刚才这3位，换做别的老师也不会给过的。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晋级赛，不可能还是按照海选赛的标准来要求，希望同学们理解。”
这话听得渗人，吓得周艺乐放弃了这一轮的申请。然而下一位同学，依旧没能得到孟老师的直接肯定。
弹幕刷起来：和蔼可亲孟老师，今晚4杀！
周艺乐摇摇头，手指已经点下连线申请准备献祭。
成功连上的那一刻，周艺乐在心中呵呵哒，提前祝孟老师成功5杀！
“欧，是今晚连的第一位女同学，自我介绍一下吧。”
“孟老师好，我叫周艺乐，大三学生。”
“我上次是不是连过你？”
“是的。”周艺乐微笑，显出一丝甜美，和上次周老师直播间里的人简直判若两人。她没想到孟老师还记得，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一些。
“这次准备了什么？”
“《小孩子》。”
“上次你展示的是什么？”
“上次是《粗鲁人》。”周艺乐还是保持得体的笑容。
孟老师笑笑，“来吧。”
这一次她仍然没能善始善终，说到一半就被叫停。
“还准备了什么？”似乎孟老师还有所期待。
“《太平歌词》。”
“来。”
这次更惨，头两句就被打住。“没学过就唱个歌吧，流行歌曲也行。”晋级赛的考核变得更多元。
“流行歌曲呀……”她还真没准备，最近也没怎么听呀。唱什么？她会唱什么？上一次去ktv她唱了啥？上次去ktv是什么时候的事？
一连串问题接连冒出来，孟老师看出她的迟疑，“随便什么都行，就唱你拿手的。”
她也不拿手呀，都是跟着别人瞎唱当个气氛组，“那我唱个《青春修炼手册》吧。”
周艺乐深吸一口气，告诉自己就把这当成包厢，“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……”
平时觉得郎朗上口的旋律，怎么今天哪里都不对，不是节奏不对就是高音不到。好不容易唱完一小段，老师没叫停，周艺乐自己停了。
孟老师省去废话，直接宣布结果，“我给你个100分加分券吧。”
加分券不能直接晋级，但除掉通过的名额后，排分靠前的学员还有机会优先选入下一轮。拿到的加分券越多分值越高，晋级的概率就越大。
也就是说，周艺乐进入了待定席。
周艺乐终于没绷住淡定的人设，脱口而出：“谢谢爸爸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谢谢孟老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