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于前半场的镇定，周艺乐的返场词是磕磕绊绊勉强说完的，后来是冯明亮看不下去接过话筒，主持最后的抽奖和大合影。
郑思宏注意到她的反常，站在旁边问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周艺乐整个人不在状态，意识恍惚，“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没事吧。”
周艺乐摇摇头，她斜着眼去看林妈，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进来的。第三排的女人嘴角含笑，默默看向周艺乐。她明明表情温柔，周艺乐却感到一股寒意。
林欣出国了，她来干嘛？我也没拦着她儿子出去，说是偶然路过的话鬼都不信吧。
返场快要结束，林妈冲周艺乐指指门口的方向，示意在外面见，周艺乐点头。
已经有零散的观众提前退场，周艺乐领着林妈来到外面偏侧的茶桌。这会儿已经很晚，又是工作日，服务员已经做收工的准备，没有人来招呼。
“阿姨您一个人来的呀？要不我回后台收拾一下，带你去吃宵夜吧。您吃串串吗，或者我们去吃点甜品。”
林妈笑着抚过周艺乐的小臂，“不用，我不饿。一会儿就回去了。我有事来西南就想到你了，所以过来看看。”
招呼也不打，还一找就找到久春社，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？周艺乐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，也不知道林欣什么时候告诉林妈的，还以为母子俩关系不好，不会只有她一个外人蒙在鼓里吧。
“您要是能提前说一声就好了，我肯定给你留个前排的座。”然后自己跑路。
“也是临时起意想碰碰运气，也没想到真能见到你。”毕竟两位小年轻的关系究竟到哪一步了，这位母亲心里也没底。
我信你个临时起意想来看相声，周艺乐可没听说林妈爱听相声这件事。两次“碰面”都跳过林欣，周艺乐对突袭的长辈心怀恐惧。
上次告诉林欣接到林妈的直播连线，他同样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，但除了一些恐慌，林妈并没有带给周艺乐直接的伤害。
林欣只是不高兴地提醒她：“妈，你以后能不要不打一声招呼就去找我朋友吗？”
“你说小艺吧，妈也是正好刷手机的时候看到，就试着连了一下，没想到真成了。”说起这回事，林妈似乎还有点得意，“我平时也不太会玩这些app，那天随便点开来看还蛮有意思的，就想起你要参加直播的那个事。”
林妈倒也没想过回避，怎么发现周艺乐的存在，她也向林欣坦白过，“我在平台上搜你名字，然后点了几下就看到她了。我开始还以为她也是君缘社的老师呢。”
林欣也不是第一天有她这个妈，装傻充愣最厉害，顺藤摸瓜是高手。“反正你以后找我朋友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，要不然别人不认识你，说了重话我可不管。”
“人家小艺很乖巧的，哪里说了什么重话。”
根本是在模糊重点、转移视线。林欣摇摇头就走开了，他能拿这个妈怎么办，她还是我行我素来了西南的久春社。
周艺乐好奇，“阿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？”
“我在节目单上看到你名字了。”本市就这一个相声社，要查并不困难，林妈当然不会说，林欣上次来西南买票看演出时不小心刷了信用卡副卡，交易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。
“小艺你知道林欣现在在国外游学吧。”
“对，我听他提到过。”
“他之后可能会出国读研，我们也是为了他将来做准备。”
虽然心里酸涩，周艺乐依旧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脸来，“他这么厉害，一定可以的。”
林妈含笑点头，眼神意味深长：“他虽然心里对我们的安排有些抱怨，但也知道做什么最重要，能有最大价值。”
话里的暗示很沉，逼着周艺乐回避视线，她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了，只是点头。
“每天来主持也挺累的吧，看得出你很努力，也很踏实。”
“我就是来学习学习、锻炼锻炼，正好暑假有时间。”
“开学就该大四了吧，该为毕业准备了。”
周艺乐21岁在读工商管理，她在直播里说过很多次，林妈也都记住了。“我朋友的互联网公司是做境外贸易的，在西南也有分公司，如果你有兴趣去实习，阿姨可以给你推荐。合适的话，毕业之后可以留下工作。”好似她也希望周艺乐能好好在西南一直生活下去，她的生活还是离发达的东南太远了。
“谢谢阿姨。”不知怎地，周艺乐的喉咙有些发紧，她轻轻咳了一下。
林妈没有再多停留，互相加了之后就离开了，留下周艺乐在座椅上呆坐好久。眼泪兀自顺着脸庞滑下，滴在桌面上。
期末结束，周爸来接周艺乐回家那天，好不容易挨到饭后洗完澡，周艺乐笑嘻嘻地在厅沙发上看综艺，老周切了半个冰西瓜，小周边吃边乐，差点呛到。
老周把第三块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后，慢悠悠说道：“你妈上周打电话来问你暑假实习的事。”
周艺乐还没来得及把笑收回去，机敏地把电视的声音先调小，“你怎么说的。”
“我说你还在考试，等考完试再定。”
“她是不是想叫我去上海？”
老周点头，“你妈知道你不想去，但她说你要是喜欢看演出，她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剧场、场馆之类的地方实习，还能遇到你想见的偶像明星。”
说周艺乐不心动是不可能的，朱元宇巡演肯定有上海场。免费看演出，还能近距离接触，签名合照都有可能，公费追星这种好事，周艺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。
“还有呢？”
“上海的机会多，你可以好好考虑，就算以后不留在上海，在上海实习的经历也可以让你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简历好看些。”老周没有乐诗文会搞人际关系，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安排周艺乐的未来发展。
但他隐隐觉得，这么一比，自己又成了前妻嘴里自私、懒惰、没有责任的爸爸。
林欣月中出国的行程已经定下，如果周艺乐能去上海实习一趟，也代表她努力过，似乎这样她和林欣的差距就可以缩小一些。但紧接着和刘大图约定好的朱元宇西南演出、和林欣说好的东南场就只能错过。
老周看小周越想眉头皱得越紧，开解道：“没关系，你自己决定去不去，别人都只是建议。”
“你也希望我去吗？”
周围的人都动起来了，周艺乐开始焦虑，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，自己如果犹豫得更久，就会落后。
“去了没什么坏处，可以体验一下上海的生活。爸就是担心你妈要忙工作，你又没什么朋友的话，这段时间你不一定适应。你要是自己在这边找到其他的不错的实习，也没必要一定要跑过去。”
“那我想想吧。”周艺乐想了几天也没想出结果，乐诗文直接打给她。
“你爸跟你说了实习的事吗？”
“说了。”只是悠闲地在家里吹了两天空调，周艺乐就要被赶出门的样子。这会儿她也穿着大裤衩在家里的厅沙发上喝汽水耍手机。
“那你什么时候过来？我给你订机票，好跟人约时间带你过去。”乐诗文做事不喜欢拖拉，去上海之后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变本加厉，催着周艺乐赶紧动起来。
“带我去哪里呀？”汽水瓶身起了水雾，周艺乐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上面绕圈圈。
“当然是去见人打招呼，找实习也得投简历面试吧。”正是月初乐诗文忙着公司报税工作的时候，心情本来就烦躁，她之前让老公帮打听可以让女儿实习的地方，今天对方来问还需要吗？不需要就安排别人了。乐诗文才有想起这茬来追问周艺乐。
“你不问问我想找什么样的实习吗？”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点恬不知耻，但被当成螺丝钉安排而不被尊重的感觉也让周艺乐深感不快。手掌一把握住汽水，上面的水痕都抹掉。
“这些都好说，人过来了就有办法，别这挑那挑的，到时候把机会都给别人挑走了。在上海找怎么都比西南好吧。”又是这种地域优越感。
周艺乐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嘴汽水，咽下去：“妈，你也是西南人，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起自己老家。”
“这跟我是西南人有关系吗？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哪里机会更多哪里发展更好吧。反而正因为我是西南人，我才更讨厌落后西南的限制，希望你出来。”
周艺乐又一次因为老妈的话下定决心，“谢谢你的好意，我不会去上海的，我暑假已经找到实习的地方了。”汽水从胃里生成一个巨大的气嗝。
说完不等乐诗文追问在哪里实习，赶紧挂断电话，立马给冯明亮发信息：冯老师，我暑假想一直跟着二队主持，可以吗？
不多久冯明亮就回了个ok的手势：这周六过来吧。
-
林妈走了好久，周艺乐终于从木桌上抬头，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久春社大堂。过去两个星期里，她每天都会穿过一楼大堂从侧面的实木楼梯上到二楼拐进后台，听相声演员斗嘴闲聊非常有趣，她在后台笑得前仰后伏，“鹅鹅鹅鹅”的魔性笑声总是引来其他人的又一场哄笑。
但是今晚周艺乐第一次反思，她是不是应该选择去上海的。
郑思宏注意到她的反常，站在旁边问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周艺乐整个人不在状态，意识恍惚，“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没事吧。”
周艺乐摇摇头，她斜着眼去看林妈，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进来的。第三排的女人嘴角含笑，默默看向周艺乐。她明明表情温柔，周艺乐却感到一股寒意。
林欣出国了，她来干嘛？我也没拦着她儿子出去，说是偶然路过的话鬼都不信吧。
返场快要结束，林妈冲周艺乐指指门口的方向，示意在外面见，周艺乐点头。
已经有零散的观众提前退场，周艺乐领着林妈来到外面偏侧的茶桌。这会儿已经很晚，又是工作日，服务员已经做收工的准备，没有人来招呼。
“阿姨您一个人来的呀？要不我回后台收拾一下，带你去吃宵夜吧。您吃串串吗，或者我们去吃点甜品。”
林妈笑着抚过周艺乐的小臂，“不用，我不饿。一会儿就回去了。我有事来西南就想到你了，所以过来看看。”
招呼也不打，还一找就找到久春社，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？周艺乐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，也不知道林欣什么时候告诉林妈的，还以为母子俩关系不好，不会只有她一个外人蒙在鼓里吧。
“您要是能提前说一声就好了，我肯定给你留个前排的座。”然后自己跑路。
“也是临时起意想碰碰运气，也没想到真能见到你。”毕竟两位小年轻的关系究竟到哪一步了，这位母亲心里也没底。
我信你个临时起意想来看相声，周艺乐可没听说林妈爱听相声这件事。两次“碰面”都跳过林欣，周艺乐对突袭的长辈心怀恐惧。
上次告诉林欣接到林妈的直播连线，他同样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，但除了一些恐慌，林妈并没有带给周艺乐直接的伤害。
林欣只是不高兴地提醒她：“妈，你以后能不要不打一声招呼就去找我朋友吗？”
“你说小艺吧，妈也是正好刷手机的时候看到，就试着连了一下，没想到真成了。”说起这回事，林妈似乎还有点得意，“我平时也不太会玩这些app，那天随便点开来看还蛮有意思的，就想起你要参加直播的那个事。”
林妈倒也没想过回避，怎么发现周艺乐的存在，她也向林欣坦白过，“我在平台上搜你名字，然后点了几下就看到她了。我开始还以为她也是君缘社的老师呢。”
林欣也不是第一天有她这个妈，装傻充愣最厉害，顺藤摸瓜是高手。“反正你以后找我朋友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，要不然别人不认识你，说了重话我可不管。”
“人家小艺很乖巧的，哪里说了什么重话。”
根本是在模糊重点、转移视线。林欣摇摇头就走开了，他能拿这个妈怎么办，她还是我行我素来了西南的久春社。
周艺乐好奇，“阿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？”
“我在节目单上看到你名字了。”本市就这一个相声社，要查并不困难，林妈当然不会说，林欣上次来西南买票看演出时不小心刷了信用卡副卡，交易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。
“小艺你知道林欣现在在国外游学吧。”
“对，我听他提到过。”
“他之后可能会出国读研，我们也是为了他将来做准备。”
虽然心里酸涩，周艺乐依旧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脸来，“他这么厉害，一定可以的。”
林妈含笑点头，眼神意味深长：“他虽然心里对我们的安排有些抱怨，但也知道做什么最重要，能有最大价值。”
话里的暗示很沉，逼着周艺乐回避视线，她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了，只是点头。
“每天来主持也挺累的吧，看得出你很努力，也很踏实。”
“我就是来学习学习、锻炼锻炼，正好暑假有时间。”
“开学就该大四了吧，该为毕业准备了。”
周艺乐21岁在读工商管理，她在直播里说过很多次，林妈也都记住了。“我朋友的互联网公司是做境外贸易的，在西南也有分公司，如果你有兴趣去实习，阿姨可以给你推荐。合适的话，毕业之后可以留下工作。”好似她也希望周艺乐能好好在西南一直生活下去，她的生活还是离发达的东南太远了。
“谢谢阿姨。”不知怎地，周艺乐的喉咙有些发紧，她轻轻咳了一下。
林妈没有再多停留，互相加了之后就离开了，留下周艺乐在座椅上呆坐好久。眼泪兀自顺着脸庞滑下，滴在桌面上。
期末结束，周爸来接周艺乐回家那天，好不容易挨到饭后洗完澡，周艺乐笑嘻嘻地在厅沙发上看综艺，老周切了半个冰西瓜，小周边吃边乐，差点呛到。
老周把第三块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后，慢悠悠说道：“你妈上周打电话来问你暑假实习的事。”
周艺乐还没来得及把笑收回去，机敏地把电视的声音先调小，“你怎么说的。”
“我说你还在考试，等考完试再定。”
“她是不是想叫我去上海？”
老周点头，“你妈知道你不想去，但她说你要是喜欢看演出，她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剧场、场馆之类的地方实习，还能遇到你想见的偶像明星。”
说周艺乐不心动是不可能的，朱元宇巡演肯定有上海场。免费看演出，还能近距离接触，签名合照都有可能，公费追星这种好事，周艺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。
“还有呢？”
“上海的机会多，你可以好好考虑，就算以后不留在上海，在上海实习的经历也可以让你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简历好看些。”老周没有乐诗文会搞人际关系，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安排周艺乐的未来发展。
但他隐隐觉得，这么一比，自己又成了前妻嘴里自私、懒惰、没有责任的爸爸。
林欣月中出国的行程已经定下，如果周艺乐能去上海实习一趟，也代表她努力过，似乎这样她和林欣的差距就可以缩小一些。但紧接着和刘大图约定好的朱元宇西南演出、和林欣说好的东南场就只能错过。
老周看小周越想眉头皱得越紧，开解道：“没关系，你自己决定去不去，别人都只是建议。”
“你也希望我去吗？”
周围的人都动起来了，周艺乐开始焦虑，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，自己如果犹豫得更久，就会落后。
“去了没什么坏处，可以体验一下上海的生活。爸就是担心你妈要忙工作，你又没什么朋友的话，这段时间你不一定适应。你要是自己在这边找到其他的不错的实习，也没必要一定要跑过去。”
“那我想想吧。”周艺乐想了几天也没想出结果，乐诗文直接打给她。
“你爸跟你说了实习的事吗？”
“说了。”只是悠闲地在家里吹了两天空调，周艺乐就要被赶出门的样子。这会儿她也穿着大裤衩在家里的厅沙发上喝汽水耍手机。
“那你什么时候过来？我给你订机票，好跟人约时间带你过去。”乐诗文做事不喜欢拖拉，去上海之后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变本加厉，催着周艺乐赶紧动起来。
“带我去哪里呀？”汽水瓶身起了水雾，周艺乐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上面绕圈圈。
“当然是去见人打招呼，找实习也得投简历面试吧。”正是月初乐诗文忙着公司报税工作的时候，心情本来就烦躁，她之前让老公帮打听可以让女儿实习的地方，今天对方来问还需要吗？不需要就安排别人了。乐诗文才有想起这茬来追问周艺乐。
“你不问问我想找什么样的实习吗？”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点恬不知耻，但被当成螺丝钉安排而不被尊重的感觉也让周艺乐深感不快。手掌一把握住汽水，上面的水痕都抹掉。
“这些都好说，人过来了就有办法，别这挑那挑的，到时候把机会都给别人挑走了。在上海找怎么都比西南好吧。”又是这种地域优越感。
周艺乐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嘴汽水，咽下去：“妈，你也是西南人，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起自己老家。”
“这跟我是西南人有关系吗？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哪里机会更多哪里发展更好吧。反而正因为我是西南人，我才更讨厌落后西南的限制，希望你出来。”
周艺乐又一次因为老妈的话下定决心，“谢谢你的好意，我不会去上海的，我暑假已经找到实习的地方了。”汽水从胃里生成一个巨大的气嗝。
说完不等乐诗文追问在哪里实习，赶紧挂断电话，立马给冯明亮发信息：冯老师，我暑假想一直跟着二队主持，可以吗？
不多久冯明亮就回了个ok的手势：这周六过来吧。
-
林妈走了好久，周艺乐终于从木桌上抬头，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久春社大堂。过去两个星期里，她每天都会穿过一楼大堂从侧面的实木楼梯上到二楼拐进后台，听相声演员斗嘴闲聊非常有趣，她在后台笑得前仰后伏，“鹅鹅鹅鹅”的魔性笑声总是引来其他人的又一场哄笑。
但是今晚周艺乐第一次反思，她是不是应该选择去上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