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顶。茅草屋里正传来吱呀吱呀的锯木头的声音。

    那位神医大夫也是双腿残疾,自不能做这锯木头的差事。他此时正悠闲地坐在自己的木轮椅里,挥着折扇,指挥着江淙焕做工呢。

    那大夫又斜眼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病人,此时正靠在床头,抱着酒壶,打着酒嗝,双眼迷离,看着天花发呆,一声不吭的。

    大夫忍不住气道:“你这酒疯子,也不看看这好孩子,为了给你做这假肢,累了两天了。你可曾说过一个谢字?这孩子可是,可是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。”

    阿星爹爹凉凉地说道:“我这腿,不用你们这些尊贵之人费心。我就是永远动不了,坐在这里地老天荒到死,也不见得是件坏事。”他艰难地翻了个身,很快入睡,响起了鼾声。

    “哟呵,你们这夫妻俩心都一样,冷得像块石头。”大夫抱怨道,“真不知你们怎么生下阿星这样热心肠的好孩子的。”他看阿星正端了茶水过来,立即展颜道:"阿星,快给我尝尝。”

    他从自己袖兜中取了一只玲珑剔透的碧玉杯,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问:“阿星,这回你可记住了怎么取得上好的水源,怎么泡才是最好的茶水?”

    阿星笑道:“当然记得。”这位大夫脾性古怪,吹毛求疵,这两天一直在使唤她各种泡茶,使唤江淙焕各种木工,各种挑剔,难伺候得很。

    大夫道:“阿星,今夜可否请你母亲过来一聚?”提及此,大夫便愤愤不平:“来了这两天了,天天听她躲在自己的楼里弹琴,闭门不出,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。这传闻中的药娘子,果然摆得好大的谱儿。”一边捶腿道:“我也算是名医,说是摆架子,我这地位也应当好好摆摆的。我是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请回家了,当真是划不来。”

    阿星道:“大夫,我娘这么多年只待自己的楼里,从来不曾到过我们这屋里的。”

    大夫吹着胡子生气道:“那咱们就去她的楼里找她去。”

    见阿星一脸为难,大夫又解释道:“今日这假肢便可完工,我需要你娘帮忙给你爹爹上麻药,才能把这假肢的骨钉钉进血肉之躯,钉在腿骨上。如果不上药,怕是你爹爹受不住。”

    此时,江淙焕已经完工,将假肢成品拿来给大夫过目。那大夫边看边赞赏:“你这臭小子,第一次做木工就这么好,果然有天分,我说你怎么不跟着我学手艺,要一门心思去练剑呢,太浪费了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道:“既然已经做好,咱们这就去找药娘子前辈,帮阿星爹爹把这腿装上吧。”说罢看着阿星,“这是大事,无须再等了。”

    那大夫也道:“阿星,你带着你的父亲,随我们一同进去吧。我就不信了,她这屋里有什么好宝贝,要防着自己的丈夫孩子偷。”

    一行人来到楼阁前,江淙焕叫了声门,并无人应门。却突然看见山间响起一支冲天炮。林间传来阵阵沙沙的声音。那猴儿和阿星内力都极好,耳力自然比其他人强,两人竖起耳朵听了一阵,阿星才警觉道:“有人上山了,人数不少,还带着兵器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苦笑道:“不错,那支冲天炮是江王府的信号,是大师傅的人。他们终于找到我,要来杀我了。这山顶就一条下山路,别处都是悬崖峭壁,这回怕是插翅也难飞了。”

    阿星拉住江淙焕衣袖道:“淙焕哥哥,我们去问问我娘,她说不定有办法。你莫要着急。”说罢,背了父亲,迟疑了片刻,还是鼓起勇气掀起门帘,一把用力推开楼阁的木门。

    众人也跟着她进了门,见楼阁中央有一长长的扶手梯,药娘子正立在梯子高处,冷眼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阿星急道:“娘,有仇人上山了,咱们快点逃吧。”

    药娘子哼了一声,缓缓下楼,身上首饰环佩叮当作响,直朝江淙焕走来。她白了江淙焕一眼:“仇人不就是找你来的么?你自己去送死便好,为何拉扯上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?”

    那大夫忍不住骂道:“你这蠢女人,大难临头,只顾自己。那群人若是杀人不眨眼,杀了这位公子后,又怎么会放过我们这些知情人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道:“不错,我的这位大师傅是秘密谋反,他可不愿让外人知道,是他杀了自己的主子篡位。恐怕他们不会只要我一人性命。”

    那药娘子一双美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,仿佛还在思量什么。一边的大夫已经着急地喊:“喂,药娘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脱困阿?眼见这伙人就要杀上来了。”

    药娘子怒道:“我能有什么办法,我也打不过他们,用毒的话也得他们进屋啊。他们若是只围住咱们,朝这屋里放冷箭,放火箭,熏臭烟,咱们可就全死在里面了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道:“我那大师傅还打算要我的家传剑谱,如果我们先把他一人骗进来制住,再挟持他做人质,到也许能有一条生路。只是,”江淙焕道,“我已经中了如梦之毒,武功尽失,对着我这位大师傅,断然是毫无招架之力的。”

    大夫冷笑道:“不错,咱们这屋里,全是女流或是伤残,唯一的小伙子还中了毒不能打架,只能坐以待毙了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对药娘子行了个礼,恳切道:“前辈,如今生死关头,不知可否赐在下绛珠仙子,先把我这毒解了,恢复内力和武功,再想办法与我那大师傅周旋,才能保各位安全。”

    药娘子咯咯娇笑起来,道:“原来还是想着我那绛珠仙子。”又道:“我这楼阁里,原是有一密道可以下山的。”见众人正面面相觑,又道:“可惜,我这密道,这些年被我放满毒虫蛇蚓,还布满毒瘴机关,如有人冒失闯入,必然身中剧毒而亡。”

    药娘子道:“唯一能通过此密道下山的法子,便是先吃了我这绛珠仙子,百毒不侵,才能无惧这洞中的毒气毒虫。”她望着江淙焕娇笑:“江小王爷,你可知道,我这绛珠仙子五年才能做出一颗,如今我手里也只有这最后一颗了。”

    她笑靥如花,声音却很冷:“我是给你这活命的机会呢,还是留给我自己?”

    江淙焕冷冷说道:“药娘子,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,你如今的选择是,你要给你全家活命的机会呢,还是留给你自己?”

    那大夫也冷笑道:“不错,药娘子,你可不能只顾你自己,你得思量,你的女儿,你的丈夫也都被困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那药娘子方才转过头看着女儿,却突然发现她的左脸已经不同,一惊之下,声音惶恐颤抖:“是谁,是谁把你脸上的黑斑给抹去了?”她一步上前,右手捏住女儿的肩膀,脸色苍白如雪:“有人看见了吗?有人看见了吗?”又茫然地环顾了四周,药娘子往后踉跄了几步,退至楼梯底部,眼神里全是惊恐:“岛主,岛主怕是不会饶过我了。”说罢,哈哈狂笑了几声,一时眼泪直流:“不错,反正也是个祸害,我也帮不了你,我是真帮不了你,你们都死了吧,都死了吧,别连累我。”说罢,她掏出一个红色药丸,一口吞入。一跺脚,她的脚底木板“砰”的一声碎裂了,药娘子掉了进去,瞬间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娘!”阿星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,一下跌坐在地,将头埋在父亲的膝盖上,痛哭不已。她的父亲也颤巍巍地搂住女儿,闭上眼睛,脸上立时拢上悲愤之色。见此变故如此突然,江淙焕和那大夫俱是惊愕不已。

    此时,窗外已经响起一个熟悉的浑厚的声音,是黎西洲在用内力传音。

    “淙焕,大师傅在此,可否请老夫进来,和老夫一聚?”

    那大夫道:“这老狐狸在试探我们里面的情况,看我们有无高手在此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正犹疑之际,忽见阿星爹爹抚了抚女儿的乌发,对着江淙焕招了招手,轻声道:“你过来吧,听我说。”见江淙焕俯身过来,他轻声说:“你取刀过来,从阿星身上放些血,生饮了下去。”见江淙焕一脸狐疑,他解释道:“阿星娘亲做那绛珠仙子,我看得一清二楚,就是迷晕了阿星,采阿星的鲜血当原料制成。如今咱们遭此困境,为了活命也只有一试了。”

    江淙焕见他此时一脸正色,不像在说笑,眼光清澈,哪里还有半分醉鬼的样子。

    那一旁的大夫分明也听见了,他已经不耐烦,拿出金边匕首和自己那个碧玉杯子,示意阿星伸出右手腕,他便飞快地割了一刀,那血一滴滴的留在杯子里,很快满了半杯血。

    那大夫递给江淙焕之后,便给阿星包扎伤口。江淙焕见阿星的手腕已经包上白布,那白纱布间清晰可见一抹鲜红,格外醒目。

    阿星望着他道:“淙焕哥哥,你别担心,你喝下我的血,毒就解了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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